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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为她们受伤的乳房负责

时间:2011-02-22 在线预约 | 咨询专家 进入专家答疑区

    在过去十年的时间里,一种叫“奥美定”在国外被禁用的化学产品,在中国却成为美容的“灵丹妙”,注入数十万人体内部。

    如今,深受其害的一群女忍无可忍,走上法庭控告害人者。但令她们失望、无奈的是,控告对象消失了,像是个精妙的局,她们掉了进去,无法自拔,无法解脱那日复一日缠身的苦痛。

    任娟(化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了吉林省长春市南关区法院的大门,与她一道而来的女伴互相搀扶,彼此泪眼相望、默默无语。

    6月16日,21位受害者状告吉林富华医用高分子材料有限公司使用“奥美定”一案正式开庭。
    任娟神色木然,她说:“全毁了。”

    任娟的噩梦
    2003年,任娟在上海一家贸易公司担任职员,当年的国庆就是她的婚期。但在5月份,一则唯美的丰胸广告改变了她的命运。

    “人工脂肪,十分钟做完,不开刀,不手术 ,不住院”,这样的广告词对期待做完美新娘的任娟充满诱惑。2003年5月底,她瞒着未婚夫和家人在当地一家美容医院做了注射隆胸手术 。任娟说,根据医院的安排,她的体内注射了300毫升类似“果冻”的物质,她后来才知道,这叫“奥美定”。

    手术 后,任娟原本单薄的身材确实变丰满了许多,但是剧烈的疼痛一直纠缠着她,左边感到不适,“里面像有虫子爬,很痒”,右侧胸部的硬块则迟迟没有软化的迹象。任娟感到有点害怕,去医院找过相关的负责人,但对方坚持认为,这是手术 之后的正常反应。

    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任娟结了婚,但她一直没敢把情况告诉丈夫。2004年3月,任娟怀孕了,而在妊娠期,任娟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乳房开始变得出奇的大,女儿出生后,乳房里没有乳汁,流出的是血水和黄色的脓液。

    任娟担心奶水里有注射的毒液,拒绝给孩子喂奶,不明真相的丈夫为此很不愉快,不和在两人之间蔓延,直至感情破裂。孩子出生两个月,任娟离开了丈夫和女儿,从此她再也没看到过孩子。

    为了取出那留在体内的“果冻”,任娟找到原先的医院,对方的解释很简单:“是‘奥美定’过量,抽出来就好了。”就这样,任娟在随后两年的时间里做了六次“奥美定”的抽取 。

    针管第六次插入任娟的胸部后,她崩溃了。身体开始持续的不适,原本格活泼的任娟变得沉默寡言,现在吃饭都要父母喂。但胸部的疼痛还是难以忍受,她说:“每次是难受就抽,抽了还是难受,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2006年,任娟到了上海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进行仔细的检查。从她拍的片子上看,仍然有残存的“奥美定”。医师说:“胸部打了这种材料一定要在直视下,通过切开的方式进行取出。否则的话,你在盲视下仍然采用看不见的方式进行操作,这种抽取的方式是永远取不干净的。”医师打了个恰当的比喻:好比往豆腐里撒沙子,很难全部取出来。

    任娟绝望了。
    直到如今,她体内的“奥美定”仍然没法清除,而且硬块已经蔓延到她的腋下位置,后背也有一块块的硬物,她的胳膊都很难抬起来。每天要吃一大堆解毒,身高1.68米的她体重不足80斤。

    除了看病,任娟说她这几年经常去各地佛教名山念经拜佛,吃住都在寺庙。她说:“我祈求那些坏人得到报应,灾难就此终结。”

    但事与愿违,越来越多的受害者浮出了水面。

    其他受害者
    任娟与其他受害者接触的方式是很偶然的,她在经过第三次抽取手术 后,在一家美容论坛倾诉了自己的不幸,告诫那些希望通过注射隆胸的女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但出乎意料的是,一天时间内,出现30多个有类似痛苦经历的女。

    任娟说:“基本上所有人都是瞒着自己的家人做手术 的,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不幸,我们在现实中不能告诉别人。”这些有着相同命运的女每天都在一起聊天,互相安慰,互相鼓励,倾诉自己的痛苦,或者一遍遍痛骂着给她们制造痛苦的人。

    年过40岁的章惠是其中一位,她看起来面色平静,和常人无异。但无论愤怒还是开心,她的脸上都很难看出她的情绪。“我两颊都是硬的,肌肉一动就像针扎一样痛,没法笑。”2002年9月,章惠是在深圳富华美容医院接受了面部美容手术 。深圳富华医院一直是国内注射“奥美定”案例@HM多的医院,院长曹孟君也是“奥美定”的发明人。
    但手术 之后,章惠失去了她的表情,成了不会笑的人。

    跟内向的任娟不一样,章惠为了讨回公道,跑过医院和无数的政府部门,搜集的资料成堆,但无济于事。如今,章惠是广东地区奥美定受害者的主要联系人。几年来,她先后接触过上百名受害者,但是愿意站出来的却极少,只有21个受害者跟她一起投诉。

    家住哈尔滨的张东君是“奥美定”受害者中少见的男,他一直密切关注着与“奥美定”有关的案件,但他自己并没有起诉。

    2003年2月,张东君还是黑龙江大学艺 系大一的学生。他从饭费里省下1000多元,做了“奥美定”隆下颌手术 。然而手术 后一周,张东君就发现自己嘴闭不上了,一天到晚只能张着。两年下来,张东君的脸都变形了。他在哈尔滨、上海遍访名医,得到的结果大致相同:神经已经死了。如果要做进一步的修复手术 ,还需要在下颌开两刀,取出残留的“奥美定”,不但要留疤痕,而且做完了上下颌还可能咬合不正常。“这是改变我一生的事情。”张东君说,自杀的念头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

    因为涉及隐私怕人笑话,因为费用,在高昂诉讼费外张望的不止张东君一个。章惠说:“你会发现大家的故事都是一样的,都是瞒着家人出来的,现在都痛不欲生。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受害者很多,可是愿意站出来的人太少了。”
    根据2004年7月1日吉林富华公司的奥美定产品质量跟踪报告显示,大约有30万人使用过“奥美定”。

    “找不到”的被告
    究竟什么是“奥美定”?
    此案的代理律师之一卓小勤说:“前苏联情报部门克格勃在上世纪70年代用过一个易容产品,叫‘英捷尔法勒’,前苏联分裂后,各加盟国获得了专利和技术 。”乌克兰于1998年2月找到了中国的合作伙伴———富华医用高分子聚合材料有限责任公司。此前两月,中国国家品监督管理局批准乌克兰英捷尔法勒公司生产的聚丙烯酰胺作为长期植入人体的医疗器械(三类),可以在中国出售和使用,其商品名就叫“英捷尔法勒”。而这个“英捷尔法勒”与后来的“奥美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奥美定”和乌克兰生产的“英捷尔法勒”一样,都是聚丙烯酰胺水凝胶。只不过,曹孟君声称,他发明的凝胶,单体含量比国外的更低,“在国际美容界引发强烈地震”。2002年秋末,以天津医师物材料检测中心史宏道为首的鉴定委员会将这项发明定为“填补了国内空白、达到国际先进水平”,该发明还获得了吉林省科技进步一等奖。

    实际上,“奥美定”应用于人体美容一直存在争议,戚可名、乔群等国内医疗美容界的专家都提出过反对意见,他们甚至为此开过一次声讨会。中国医学科学院整形外科医院乔群教授就曾明确表示不赞成注射隆胸,认为“这是一种没有退路的手术 ”,一旦出现问题,注射的东西很难取出来。以做变手术 著称的陈焕然博士称,发达国家大都不赞成使用“英捷尔法勒”等人工液体材料注射美容。个别东欧国家曾短期使用,但很快就遭到政府的制止。

    但这一状况并没有引起国内的重视,在很长一段时间,国内对于品器械的审批缺乏应有的慎重。即便是到了2004年,监局当年仍然受理了10009种新报批,其中没有一个是真正的新,即新化学实体。钟南山院士曾直言国家监局为“万种新批发商”。

    而这种把关监督的缺失,放任了医市场的混乱。2007年,国家原监局局长郑筱萸案发后,更让人看到这背后的黑幕重重。

    2006年4月30日,国家监局以产品“不能保证上市使用中的安全”为由,叫停了“奥美定”。但在此时,已经有超过30万人的体内注射了这种物质。

    当年10月,章惠带领着数十位“奥美定”受害者在长春、深圳相继对吉林富华公司提起集体诉讼。法院立案后一年零8个月,2008年的6月16日,21位受害者的案件终于在长春开庭了。21位奥美定患者将吉林富华公司和当初做手术 的医院,以及提供产品质量保险卡的保险公司告上法庭,索赔共达到12547218.5万元。

    据调查,富华公司在长春的三家公司为:吉林富华医用高分子材料有限公司,负责生产“奥美定”;吉林富华医疗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负责销售“奥美定”;长春市富华整形美容医院,负责开展注射“奥美定”整形手术 。

    但一个震惊的消息是,三家公司均在一年多以来相继注销或被吊销营业执照,21位受害者面临的是一个“找不到”的被告。

    长春市岳阳街68号,富华医院原址。一栋灰白色的小洋楼,如今门口没有任何招牌,大门紧闭。一位工作人员表示,富华医院早就搬走了。据长春市工商局南关分局的工商登记显示,富华医院已经于2007年9月10日注销,原因为营业期限届满。

    据说,曾有人就此问过医院法定代表人曹孟君,对方答曰:“医院黄了。”
    而吉林富华医疗科技发展有限公司,也因为2007年下半年逾期不接受年检,被吉林省工商局吊销营业执照。吉林富华高分子材料有限公司也处于“查无此人”状态。

    面对这一结局,任娟心如死灰,她说:“我们体内永远无法取干净的‘奥美定’,谁来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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